12月26日,在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大礼堂,著名作家迟子建与读者面对面,分享自己30多年来的创作历程,讲述创作《额尔古纳河右岸》和《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背后的故事。这是由龙岗区委宣传部、龙岗区文体旅游局主办的“对话文学名家:作家有曰”活动之一,讲座主题为“风自北极来--走近作家迟子建”。
“我的文学黄金时代刚刚开始”
喜欢迟子建作品的文学爱好者在网上自称为“灯迷”,因为迟子建有一个乳名叫迎灯,“我出生的那天刚好是元宵节傍晚时分,东北冬至以后,白天很短,夜晚却很漫长。大概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天就开始黑了。而我出生的这个时间段,就是即将要挂灯的时候,那天又是灯节,于是父母就另给我取了一个小名叫迎灯。”
迟子建21岁开始写作,至今已发表作品500万字,出版著作40余部。她的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树下》、《晨钟响彻黄昏》、《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她曾经获过三届鲁迅文学奖、一届茅盾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等各种奖项,作品被译为英、法、日、意大利等文字在海外出版。
从文学著作的成就来看,迟子建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文学世界,这些荣誉可以称得上她的黄金时代。但在迟子建看来,“从年龄上来讲,我今年已经50周岁了。我觉得年龄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作为写作的黄金时代则可能才刚刚开始。因为50岁已是半百了,所经历的生活就会很多,对文学的认识也会更深一些或者有更多的想法。正好在50岁以后,我希望我的文学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
文学的滋养来自故土
故土永远是一个作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素材,乡土文学和寻根文学是中国当代文学绕不过去的话题。迟子建的很多作品也是以她在北方的见闻和记忆见长。
迟子建说,她小的时候没有接触到书本知识,所以她文学最天然的一部分是来自于民间文学的滋养。“我外婆和外公都是山东人,他们是逃荒过来东北的。清代著名的小说家蒲松龄的出生地在山东,而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在那里写出了《聊斋志异》。因为那里流传下来的鬼怪故事非常之多,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听到老一辈人讲的鬼怪故事,有时晚上听完鬼故事就不敢起床,觉得头皮发麻,恰逢冬天的时候透过霜雪,每一个窗帘后面的黑影都好像鬼影一样的感觉。”迟子建认为,这些原汁原味的故事,对她的写作是很重要的,因为它讲的故事里有人物,有人物的情感,还有鬼怪的,而且它张扬的主题基本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讲述的是一种人性方面比较温暖的一些东西。这些故事都包含了对人性善念的向往。
一个作家的写作基调从一开始就应该有所建立。迟子建把对这个基调的把握,形容为一曲交响乐,它前面的前奏很重要,开头没有写对就要撕掉重新开始。“确定好基调以后就会比较轻松自如。如果这个基调掌握不好的话,就像交响乐的序幕没有写好一样,你很难在高潮的时候呈现整个乐章最精彩的章节。”
迟子建说,长篇小说的开篇,她一般要花上几天的时间在开头部分。如果确定开头了,就很顺利地进入了长篇小说的堡垒--搭建自己构架的一切。
对于作品中经常写到故土,迟子建认为,这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文学是走心的,那她的心灵世界、创作历程与成长的土地都跟故土密切相关,“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拥抱了那片土地上的故事,并把它诉诸笔端。这个故土情结我觉得是很天然的。”
两月完成20多万字《额尔古纳河右岸》
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出版后,很多人才知道鄂温克族人的生活习俗。为什么要去写这样的族群?迟子建重新讲述了创作这部作品背后的机缘。
迟子建说,鄂温克民族的部落从行政划分来看虽然归属黑龙江,但这个部落的习俗与文化很独特。“我从小生活在大兴安岭,对这个部落有所了解。我一个朋友看过一篇关于鄂温克族女画家的报道。这个女画家从这个部落走出去,读了中央美院的油画专业,毕业后她不适应在城市工作生活,于是回到森林生活,但时间长了又不适应,又前往城市生活,在如此反复的过程中,最后她葬身河流。”
迟子建回忆,当时她对这个部落的生活方式特别好奇,更对他们整个部落走向现代文明的进程格外感兴趣。“当时中央电视台做了一期鄂温克人下山定居的现场直播,我看到他们饲养的驯鹿被捉到敞篷卡车拉下山时,心里有一种挺凄凉的感觉。我好奇他们进城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能适应现代的生活吗?”迟子建于是就到这个部落访问,得到了第一手的资料。
这种深入挖掘故事的写作态度,让迟子建在写作时状态特别好,“我开始是在故乡写的,回到哈尔滨以后面对高楼大厦,总觉得找不到感觉,所以我又回到故乡直到写完小说。这部长篇小说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大概写了两个多月就完成20多万字的作品。”
迟子建说,这部长篇虽然看起来写作的时间很短,但是之所以写得快,是因为她用了整个生命的历练唤醒了很多情感记忆的东西。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情感纪念”
发表于2005年第3期《钟山》的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使迟子建于2007年10月第三次获得鲁迅文学奖,这部小说迟子建注入了最真挚的情感。她以普通人身份深入矿区生活,获取了这样真实的素材。
迟子建说,这是她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之前就写的一部小说,这部小说跟她爱人离世有关,他是2002年去世的,小说是2005年写成的,“我很想用这部小说来纪念我的情感,所以就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小说写了北方煤矿地区一个寡妇的哀与痛及普通女性的生活悲剧”。
丈夫的离世,使迟子建沉溺在悲痛中,但她把这种感情注入了小说创作当中,“我用的是第一人称写,第一句话也完全是我当时的心境,就是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因为当时不想让谁来安慰我,我只想把过往的情感生活,用这部小说做一个纪念,也是纪念我的爱人。”迟子建说,她的爱人去世时,她几乎不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当她看到新闻报道的矿难后, “虽然我沉浸在丧夫的伤痛当中,但我意识到生活对那些矿难遇难者的家属是那么的不公平,即使在哀痛面前,她们还面临着赔偿官司。”
“我可以衣食无忧地在被窝中怀念我的爱人,但那些女人连怀想的心境,生活都没有给予她们,她们想要的是怎么样生存下去,怎么样拿到赔偿,当这些东西完成以后,她们还要面临着那种情感的空虚、生活上的贫困、对孩子未来成长的那种焦虑。”迟子建说,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哀痛,在这些女人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迟子建说,当一个人把自己看得很大时,世界就变小了,当你把自己看得很小时,世界一定是变大了。
迟子建
1964年元宵节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8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
著有长篇小说《晨钟响彻黄昏》、《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等,中短篇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听时光飞舞》、《我的世界下雪了》、《迟子建散文》等。曾获得鲁迅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文等出版。
晶报记者 叶长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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