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贬不一叔的叔孙通
叔孙通是一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一生跟随秦始皇、秦二世、项梁、楚怀王、项羽,最后在汉军攻取彭城之后投靠刘邦,深受刘邦信任,刘邦死后辅佐孝惠帝刘盈。
人们对叔孙通争议最大的是他的见风使舵。司马迁在《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中梳理了叔孙通的从政经历,先是“秦时以文学徵,待诏博士”。叔孙通靠文学才能被征为待诏博士,这个时期应该是秦始皇当政时期,史书中没有记载叔孙通这一阶段有何作为,但作为儒士没有被秦始皇“坑”掉,足以说明叔孙通的适应能力。秦二世时期,陈胜吴广起义,秦二世召集博士儒生商议对策,30多位博士都认为陈胜反叛,应该出兵攻打。秦二世没有看到问题的严重性,自以为是,很不高兴。叔孙通这时说了一番话:“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示天下不复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于下,使人人奉职,四方辐辏,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郡守尉今捕论,何足忧。”他说,各位儒生的话都不对,当今天下已合为一个大家,毁掉郡县城池,销熔各种兵器,向天下人昭示不再用它。何况有贤明的君主君临天下,给下面制定了完备的法令,使人人遵法守职,四方八面都归附朝廷,哪有敢造反的!这只是一伙盗贼行窃罢了,何足挂齿,叔孙通的话明显是顺着秦二世说的假话,为此秦二世赐叔孙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欺骗秦二世,他说是为了逃命。叔孙通真的逃了,逃到薛郡,薛郡已投降项梁,也就是项羽的叔父、起义军首领之一,叔孙通归顺了项梁。项梁在定陶战死,叔孙通又投靠了楚怀王。楚怀王移居长沙,叔孙通又侍奉项王项羽。项羽兵败后,又投降汉王刘邦。看看这些经历,在古代“一臣不事二主”观念根深蒂固的情况下,叔孙通屡屡背叛自己的主子,又屡屡受到重用,把阿谀逢迎、见风使舵玩到了极致,不能不令人惊叹。这也是很多文化人看不起叔孙通、认为他是千古罪人的主要原因。
叔孙通辅佐刘邦的最大贡献是制定礼仪,史学家对这一点也褒贬不一。司马迁称赞叔孙通“大直若诎,道固委蛇”“孙通希世度务,制礼进退,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叔孙通善于看风使舵,度量事务,制定礼仪法规,能够因时而变,为大义而不拘小节,并称赞他为“汉家儒宗”。司马光则指责叔孙通:“叔孙生之为小器也!徒窃礼之糠秕,以依世、谐俗、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以迄于今,岂不痛甚矣哉!”认为叔孙通小器,制定礼乐只为逞一时之功,只拿礼的皮毛做文章,只懂得趋时媚俗,弃礼之大用于不顾,以至礼的实质精神没传下来,倒传了“糠粃”,结果使古礼失传,想来都心痛。大家知道,司马光堪称儒家教化下的典范,传统儒家不能接受的就是叔孙通的变通。《史记》中记载了叔孙通的一件事:“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叔孙通平时总是穿着一身儒生服装,刘邦见了非常讨厌,他就换了服装,穿上短袄,而且为了讨好刘邦,特意按照楚地的习俗裁制,刘邦见了很是高兴。叔孙通这种刻意讨好、低三下四的做法令许多人颇有微词,认为是一种没有骨气的行为。
不管是司马迁对他的肯定,还是司马光对他的否定,重要的是要把叔孙通放在他所处的历史环境来研究他。大家知道,刘邦最初是鄙视儒学的。《史记·郦生陆贾列传》记载:“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把儒生帽子当尿罐子,刘邦对儒学的鄙视已经到了侮辱的程度。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儒家生存的基本条件,叔孙通身为儒士自我贱辱,表面上对儒学的不在乎,甚至为了讨好刘邦脱下儒服去面见他,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争取儒家生存条件的隐忍,这也是弱者的生存之道。假使他不知变通,坚持穿儒服面见对儒家有抵抗心理的刘邦,坚持用传统的儒家文化去制礼作乐,恢复古礼,恐怕小命也难保了。
刘邦统一天下后,下令废除了秦的繁冗仪法,同时感到君臣礼节不严,叔孙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荐为汉王朝制定礼仪的。叔孙通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方法,先是通过上朝仪式的改变,让刘邦感受到了帝王的尊严和荣耀,然后逐渐推行其他礼法,使刘邦对儒学的看法有了变化,认识到儒家礼法有助于汉朝的江山稳固。后来刘邦对儒学由鄙视到接受,由接受到重视,应该说,叔孙通起到了关键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叔孙通对儒学的弘扬是有大贡献的。试想,如果没有他制定宗庙仪法、宫廷礼仪,汉朝又会有什么样的礼法?叔孙通顺应形势的需要,迎合刘邦制定了一套完备的政治、礼仪制度,这些虽然没有完全沿袭传统儒学古礼仪,但毕竟属于儒学的传承创新,为儒学的弘扬,为汉王朝的建立和巩固起到了重要作用。我个人比较认同《历代名贤确论》中苏轼对叔孙通的评价:“孙叔通制礼,虽不能如三代,然亦因时施宜,有补于世者。”(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