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高:英语也可以很好玩(图)

享誉两岸三地的著名作家和翻译家乔志高于3月1日，因肺炎在美国佛罗里达州逝世，享年96岁，骨灰将和比他早逝五年的妻子李梅卿一起合葬于佛罗里达州冬园市公墓内，追思会将于4月在佛罗里达州举行。华语世界少有的中英语双语作家和翻译家从此长眠他国，更无法继续用他的文字为读者带去欢乐。

学者乔志高蒋立冬绘

早报记者 石剑峰

双语写作独具特色

乔志高原名高克毅，1912年5月29日生于美国密歇根州，3岁时随父母返回中国并受教育，毕业于燕京大学，1930年代重新返回美国留学，获密苏里新闻学院及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双硕士，之后长居美国。抗战期间回到中国为美国媒体报道中国新闻，与老舍、曹禺等文化界人士交往至深。1945年曾参加联合国在旧金山召开的创立大会，担任中国代表团的新闻官。1970年代，乔治高在美国退休后，曾应香港中文大学之请出任翻译中心客座高级研究员，并创办《译丛》担任主编。

乔治高一生著述和译作极丰，较重要的有诠释美语的《美语录》系列、与其弟高克永合编的《最新通俗美语辞典》等，译著有费滋杰罗的经典小说《大亨小传》、奥尼尔的戏剧《长夜漫漫路迢迢》、伍尔夫的《天使，望故乡》等，散文著作则有《一言难尽》、《湾区华夏》(英文)、《鼠咀集》、《恍如昨日》等多种。

据报道，乔志高自去年下半年健康开始急剧恶化，几乎无法进食，最后不得不停止他毕生心爱的写作和翻译工作。乔志高在中美两国的生活和学习令他的文字在中西方文化和背景间游刃有余，在他看来中英文皆为母语，许多作品比如《美语录》等均中英文双管齐下。作为自己多年观察、记录美国英语和文化变迁的得意之作《美语录》系列，是其在华语世界最受欢迎的作品。乔志高的杂文充满着美国式的幽默和粗鲁，用中国式的观点和智慧解读美国社会，在他笔下英语(准确说是美语)学习不再呆板严肃，而是轻松有趣的功课。很难想象那些美国的社会、历史典故，居然能用中文神气地叙述开来。

异族身份帮助感知美国社会

曾为《美语录》大陆版写过序言的陆谷孙教授回忆说，他第一次遇到乔志高先生是在1981年，“当时我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做一个报告，他在下面听还提了些问题。”十分推崇乔志高的陆谷孙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乔志高在代表作《美语录》系列中最大的成就是，“他十分注重新词的形成和使用，《美语录》既具有学习英语的工具性，又有很强的通俗娱乐性。”作为一名在美国定居写作半个多世纪的华人作家，在陆谷孙教授看来，乔志高和其他旅居美国的华人作家很不一样，“其他中国作家写的是他们对中国的回忆和想象，但他更关心的是中国人在美国学习英语的技巧和生活。”乔志高对美国社会文化入木三分的描绘，陆谷孙说:“作为一名异族他可能比美国人更能感知美国社会。”

同样做语词收集和研究工作的出版人黄集伟也表示，乔志高在《美语录》中个人经验大于纯粹的语言学研究，把个体对美国文化语言的感知，糅合到那些作为语词标本的美语中。“更重要的是，他让许多人明白，语言，特别是英语学习并不总是枯燥严肃的，其实可以很好玩。”

《美语录》选摘

美国人怎样谈情说爱

乔志高

美国民俗早年被新英格兰清教徒的礼教观念束缚，对男女之爱也是尽量抑压，不主张形诸言词的。朗法罗有一首叙事诗，讲一个军人史丹迪士(MilesStandish)喜欢美女普莉西拉(Priscilla)，但自己非常害羞，没有胆量亲自出马去求婚，而请了当地的牧师约翰·奥登(JohnAlden)前往替他说项。可是人家女孩子偏偏看中了这位年少英俊的代言人。当牧师慷慨陈词，热心替朋友做媒时，普莉西拉打断了他的话，含情脉脉地回道:Whydon"tyouspeakforyourself，John?(你为什么不替你自己说话呢，约翰?)从此以后此语成为美国民间相传的佳话，朗法罗将它编入诗篇，更是家喻户晓争相传诵。碰到腼腆少年在意中人面前拉拉扯扯木讷于词的情形，旁边的人会引用这句话来怂恿他:“喂，约翰，为什么不替自己说话呢?”

我22岁那年加入留学生组织的一个兄弟会，不久从纽约跑到波士顿去参加麻省理工和哈佛同学的一个舞会。他们请了不少当地华埠的小姐来做舞伴，燕瘦环肥，挤满一堂。我因人生地疏，加以有点矜持，没有派到对，乐声一起，只好伺机而动，打打游击。不多时，我居然请到一位面貌姣好、举止端庄的小姐共舞一曲。那是一支循规蹈矩的华尔兹，我们两人之间保持相当距离，既未经人介绍，只好一边跳舞一边作礼貌上的攀谈。我问小姐叫什么名字。

“你猜猜看”，她用略带新英格兰口音的美国话叫我猜。可是叫我从哪里猜起?她于是含颦带笑，仰起头来鼓励我:

“让我给你一个暗示。你知道朗法罗的那首诗?TheCourtshipofMilesStandish?”我把头摇摇，跟着音乐拍子往右闪了一步。她随即又提醒我一句:“你没有听说过那句话---Whydon"tyouspeakforyourself，John?”我若合符节奏地向左旋转了三步，仍然目瞪口呆，茫无所知。小姐看我这样冥顽不灵，也无可奈何，不再“卖关子”了。原来她的芳名就叫Priscilla。我们身处波士顿这个到处名胜古迹的文化城，又是朗法罗诗篇故事的发源地，这位土生土长的华侨小姐拿我当美国中学堂出身的小仔，来考考我教科书上妇孺皆知的典故，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惜用在我这位初来乍到的老憨身上，等于对牛弹琴。在那以后，我没有机会再见到普莉西拉，连她的中文姓氏也不记得了，可是从她那里倒上了一课美国历史，学到一句美国俗语。(本文为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