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原始网址 https://new.qq.com/omn/20190804/20190804A0EIHX00.html 在 2023-01-15 19:46:14 的快照。

360搜索与该网页作者无关,不对其内容负责。

霹雳舞成奥运项目:4岁跳舞13岁夺冠 他会代表中国出战吗_腾讯新闻

霹雳舞成奥运项目:4岁跳舞13岁夺冠 他会代表中国出战吗

摄影&视频/付丁

出品/北京青年报 腾讯新闻

北京通州一间平房改成的练舞室里,15岁的于子昂倒立着连续旋转身体,试了三次在街舞中被称为Air Flare(大回环)的动作,他对完成度始终不满意,一脚踢飞了旁边的矿泉水瓶。

学习街舞11年,于子昂很少这样宣泄情绪,他的教练王奇察觉到,子昂对单一重复的训练内容不是很喜欢,加上腰伤的刺激,青春期的男孩已经学会表达不满了,王奇既生气又想笑,“要是在小时候,估计他就坐在地上哭了”。

Air Flare俗称空中托马斯,是Breaking中的经典动作,这个动作在于子昂小的时候能很轻松的做出来,但因为中断了一年训练,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体发育的影响,对于子昂来说是非常困难但动作。

北京通州西马庄新区的这间平房被改成练舞室很多年了。

为了备战8月份进行的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于子昂中考结束后就开始紧张的训练,他将代表北京参加Breaking比赛。他每天都会练到很晚,而他的陪练都是大他十几岁的成年人,这是教练王奇的特别安排,目的是增加他的自信心。

11年的街舞生涯,于子昂赢回了不少成绩,光奖杯就有三十多个。2017年,他曾经代表中国队参加过在法国举行的比赛,在10岁组别中获得1v1冠军。这也是于子昂第一次代表中国出赛。而于子昂从小获得的奖杯现在家里都已经放不下,他的父亲特意准备了一个仓库保存。

于子昂的父亲于长卫是中国第一代接触Breaking的人。那个时候断指手套,喇叭裤就是潮流标配,而现在对于儿子跳舞的爱好也是无条件的支撑。

今年6月26日,国际奥委会原则性宣布街舞中的“Breaking”舞种将被纳入到2024年巴黎奥运项目中。那天,于子昂的朋友圈被这条消息刷屏,心里也多了征战奥运的小火苗,2024年他20岁,是跳Breaking的黄金年龄。

王奇看好于子昂的基础和天赋,但目前,中国还没有针对Breaking舞种的专业竞技队伍和训练体系,Breaking boy(下文简称B-boy)从街头到奥运的路没那么好走。

老B-boy和新B-boy

33岁的王奇和于子昂属于两个年代的B-boy,合作了七八年,两人偶尔闹个小别扭,但很快就能和解。

2003年,于子昂还没出生。当时17岁的王奇放学路过吉林老家的世纪广场,广场中央,一个年轻舞者一套连贯的托马斯旋转让王奇目瞪口呆,他上前搭讪,“我也想学这个”,人生自此改变。

王奇一度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有武术功底,倒立、旋转这些动作都没问题。但王奇没有马上被接纳,对方给了不失礼貌的答复:“有空来玩儿吧”。

开始接触街舞后,王奇才知道,吸引他的是街舞中的Breaking类别,偏重力量和技术,动作之间的衔接很考验功力。

当时,市面上几乎没有街舞培训班,只能看国外的光盘自己研究,他借来DVD光盘,把速度慢放四倍,一帧一帧地模仿,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学会了托马斯旋转、大风车和头转。带着这几个技能再次来到世纪广场时,王奇顺利加入了这支吉林街头的队伍,开始了在世界广场Battle的日子。

王奇的母亲出于好奇,偷偷到广场上看他比赛,被吓了一跳,“我妈还以为我们要打架呢”,母亲回家后对王奇进行了“劝退”工作,认为街舞不是正经的事情,王奇耐心跟母亲解释,Battle只是舞者之间的一种交流。

2004年,北京一支街舞团队到东北招人,王奇是为数不多被选上的舞者。到北京后几个月,这家公司就因为人员问题散伙儿了。吃不上饭的王奇只好在北京南郊找了份保安的工作。

后来老板知道王奇心思还是在跳舞上,打工只是过渡,便辞退了他。揣着仅有的两块钱,王奇步行了5个小时,走到了市中心,才找到了熟人落脚。

00后于子昂就是在王奇最辛苦的这年出生的。

于子昂在父母推波助澜下接触了街舞。

2008年,4岁的于子昂因为话少内向,被送去学习街舞,和王奇一样,于子昂对街舞的的第一感觉也是帅。

和王奇那代人的“野路子”不同,于子昂有更好的条件:一对一的老师,独享的舞蹈室,丰富的网络资源,最重要是有父母的支持。

于子昂在陌生人面前话少腼腆,一旦跳起舞来像是另外一个人,父亲于长卫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子昂上台battle的样子:“自信,还带点挑衅对手的样子。”于长卫对儿子的表现甚是满意,为此他也付出了不小的财力,从四岁开始,于子昂学习街舞一天都没有断过,直到去年准备中考才暂停一年。

为了冲刺8月份的全国青年运动会,于子昂的暑假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每天早晨九点开始要进行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下午三点半开始到五点,王奇要帮助于子昂排舞,扎实基本功。晚上七八点开始到十点多,子昂还要和王奇团队里其他伙伴者进行battle练习。

能够和同龄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这导致于子昂的微信好友,都是比他年长的“大人”。圈子也集中在了街舞领域。

奥运和街舞

6月26日凌晨,国际奥委会在瑞士洛桑召开的第134次全会上表示,原则性同意2024年巴黎奥运会增设霹雳舞(Breaking)、滑板、攀岩及冲浪四个大项。但最终是否正式通过还需经过考察与评估,预计将于2020年12月做出决定。

于子昂的朋友圈被刷屏了。王奇把Breaking进奥运的新闻转发给母亲,母亲大为震惊,当初她反对王奇做的事情,竟然可能成为奥运会的比赛项目。

但王奇对于Breaking进奥运还是充满疑惑的,“街舞是艺术,不是一套标准动作,该怎么打分呢”。

2009年,上海BOTY中国赛,王奇(右一)获得齐舞冠军。

事实上,王奇早在父母眼中“翻身”了,2007年,王奇参加了中央电视台举办的街舞比赛,并且拿到了冠军。比赛直播正好是大年初一到初三,老家全村人都守着电视看他比赛,得了冠军之后,在家开商铺的父亲请好哥们喝了顿酒,王奇也不再是家人眼里“游手好闲”的人。

后来,王奇把Breaking和武术结合起来,形成了一套独有的中国风动作,在圈里被称为“Dragon style”。全国各地的街舞培训班兴起,王奇开始接到各种各样的商业演出。

但王奇仍没想到过,有一天,Breaking有可能成为正式的比赛项目。他离奥运会最近的距离,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王奇所在团队被邀请为演出嘉宾,在各个场馆里参加奥运会赞助商们的宣传表演。那是王奇收入较高的时一段期,有时候一天就能赚800元。

于子昂是这批舞者中年纪最小的。于子昂记忆里,从小斗舞的对手年纪都比他大,他第一次上台Battle时只有6岁,对手却是二十出头的大哥哥,他当时不懂音律也没有足够的气势,上台只会跳老师编好的套路,下台就控制不住哭了,“那场面很害怕”。

王奇从2011年开始带于子昂练舞,王奇第一次看于子昂斗舞就觉得是块好料,“那么安静寡言的一个孩子,上台就换了人一样”。王奇里手机里还保留着子昂小时候的练舞的视频,“小时候听话好带”。如今子昂已经15岁,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对于王奇安排的套路练习,他有时候会觉得枯燥无味,“像机器一样”,于子昂更希望可以Freestyle,自由发挥。

王奇因为手伤,近几年开始退居二线做街舞编导,有时候看于子昂练习,他也很想上去battle一下,但发福的身体已经带不起来了。王奇自称已经从想要争第一的阶段过去了,他把更多精力放到后台。

至于奥运会,是属于于子昂这代人了。

于子昂一直咬牙坚持,他对参加奥运会已经有了期待,高中开学后,他也不想放下街舞,对于即将开始的宿舍生活他自有打算:“不能练习技术,就练练体能”。

瓶颈和出路

当于子昂励志坚持Breaking训练的时候,王奇昔日的一些队友正纷纷离开北京,返回老家各谋出路。王奇自己也在做着另一手准备,去年9月份他参加了北京电影学院继续教育的专升本的考试,开始学习导演专业。王奇所在的队伍,最多时有二十多人在北京,如今那批“老人”也只剩下五六个留了下来。

王奇认为,Breaking应该有一种团队精神,“北漂”的这些年,王奇和队友始终都住在通州一带,大家不仅在一起跳舞还在一起生活,彼此熟悉对方的特长和习惯,去和其他队伍Battle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天然的默契,有时候队友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要出什么招,自己要怎么配合。

但随着年龄增大,家庭和生活的压力所迫,很多现实问题摆在舞者面前。

相较于其他街舞,Breaking的动作难度大、体能要求高,初学街舞的孩子很少选择Breaking,这也是Breaking从业者难以在培训领域做好的原因。除此之外,Breaking的训练效果可能要在练习一两年之后才显现,在这个追求速成的时代,如果不是真正喜欢,很少人选择加入其中。

15岁的于子昂看到很多老师都离开北京,他想着,自己长大也不能纯靠Breaking养家,“不太稳定”。

于子昂一个人练舞的时候,王奇有时候很心疼他,“他一个人在排练厅练,有时候也挺孤独的”。在过去,王奇和队友都是在街头结识,在广场Battle,现在的孩子多是在培训机构里认识,“跳舞和生活都在一起的队伍现在太少了”。

王奇有点担心于子昂高中后的训练,目前,高中校园里很少有这样的社团和课程,街舞的发展多依赖民间工作室的培训发展,官方尚未针对街舞在体育竞技的发展建立一个专业训练的机制,“他们这代年轻的舞者要想往奥运会方向发展,只靠自己训练是不够的”。

让王奇担心的还有年轻舞者们的创造力,王奇初学街舞的时候,还是拨号上网的年代,网络上关于Breaking的视频资料有限,互相学习只能当面切磋,这反倒是造就了每个城市的Breaking都有自己的“招数”和特色,为了交流,王奇和队友经常坐着绿皮火车到周边城市去Battle。

如今互联上的资源丰富,这个优势有时反倒限制了舞者的想象力。每个选手站出来比赛,大家使得招数都一样,很难找到特色,“很多人都担心Breaking进入奥运会后,会变成一个套路的东西”。王奇说。

但换个角度,王奇也觉得Breaking进奥运是件好事儿,至少像自己的父母那代人会对街舞改观,也会吸引更多人的关注,甚至增加街舞人就业的机会。

于子昂和王奇都看了一档最近火爆的街舞类综艺节目,在荧屏上,街舞更重视齐舞的编排和舞台效果,与荧屏下的Battle不太一样,但王奇承认,综艺节目对于舞者来说是一个机会,很多王奇的前辈因为综艺节目重新走回公众视野。

中国舞蹈家协会街舞委员会的秘书长夏锐参与了这档节目的策划。夏锐想的很现实,“我们就想跳街舞的人也能安家立业”。夏锐认为,只要把行业做好,街舞从业者不但能实现艺术追求,也能提高生活质量。

7月30号,第二界全国青年运动会,Breaking项目的北京代表队选手也正式集结开始训练,这也是街舞第一次被纳入全国青年运动会。

青运会是于子昂“复出”的第一场比赛,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教练和父亲都看出他已经在一个“爆发”的临界点,这几天,父母决定给他放两天假,让他过几天初三毕业生该有的日子,毕竟于子昂的Breaking生涯还有许多场比赛,他和奥运会之间还隔着无数场Battle。

下了台的于子昂话又少了起来。面对采访,他的回答也变得十分简练。

“想参加奥运会吗?”--“想啊”。

“你觉得你能参加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