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一直想到红色故都瑞金看看，这个夙愿终于实现了。2004年11月19日，我们从南昌出发，车行6个多小时，到达瑞金。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这里隆重召开，宣告了中国大地上一个新型革命政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诞生，瑞金随之更名为“瑞京”。
为什么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简称一苏大会)召开的地点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首都要选在瑞金呢?亲临其境和经人介绍，就明白了这与瑞金的地理位置、革命斗争历史有关，更与邓小平在瑞金卓有成效的工作有关。瑞金位于江西省东南端，地处武夷山脉西麓，坐落在赣、闽、粤三省接壤要冲，地域居中，物产丰富，又由于地处边陲，离中心城市较远，较为偏安。早在1927年8月下旬，周恩来等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经过这里时，就帮助建立了中共瑞金支部。贺龙、郭沫若就是在瑞金经周恩来、李一氓介绍入党的。1929年，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军向赣南、闽西进军时，曾两次路过瑞金，给该县革命斗争以极大影响。1930年8月，邓小平出任中共瑞金县委书记。他采取果断措施，纠正了“肃反”中“左”的错误，迅速稳定了政局。同年9月，毛泽东、朱德率领苏区中央局和红军总部进驻瑞金，通过邓小平的介绍，对瑞金县及其周围的情况有了更多了解，认为留驻瑞金“居中指挥”为宜。这样，定于11月7日召开的一苏大会，只有在瑞金召开最为妥当，即将成立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首都，也以设在瑞金为好。
一苏大会在叶坪村谢氏宗祠隆重举行
距离瑞金城东北12华里处有个叶坪村，因叶氏在此定居得名。村中居住的百姓大都姓谢，是从兴国县竹坎迁居而来的。整个村子野旷阔大，古樟参天，环境优美。一苏大会的会址，就设在一幢明代的青砖灰瓦建筑――谢氏宗祠内。当时项英遵照毛泽东的指示，与村中谢氏长辈商妥后，请来泥木工匠进行了修整，布置为一座庄严的会场。我们进入会场，看到大会主席台正墙上贴着马克思和列宁的画像，画像中间挂着镰刀铁锤红旗。主席台两侧贴着一幅对联，左联为:“学习过去苏维埃运动的经验”，右联为:“建立布尔塞维克的群众工作”，横幅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主席台前沿放着一块横匾，上书“工农炮垒，民主专政”八个大宇。它高度概括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政权性质。
会场内排放着上百张长条木凳，供开会时代表坐。据解说员介绍，宗祠中央原有一个天井，为了能坐下600多名代表，在上面铺了木板，也摆放了条凳。各地代表千里迢迢来瑞金开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琼崖苏区的一位代表在路过白区时被国民党抓走了。湘鄂西苏区的代表从衣兜里掏出一顶染有血迹的军帽，报告说:“我们一位代表在路过敌人封锁线时负重伤牺牲了。他临咽气还拉着我的手，要我替他把代表证带回湘鄂西去。”毛泽东接过这顶带血的军帽，激动地说:“我们的苏维埃共和国，是烈士们的鲜血换来的啊!”
为了大会的安全，毛泽东建议在福建省长汀县城郊布置一个一苏大会假会场，以迷惑敌机。果不出所料，在大会开幕之日，有10余架敌机轰炸了瑞金县城和长汀假会场，而叶坪会场安然无恙。
大会筹备处在叶坪村东北一片刚收割完晚稻的稻田里，开辟平整为阅兵场，并用竹木临时搭建了―座红军阅兵台。11月7日清晨，毛泽东、朱德、彭德怀、项英等领导登上检阅台，向受阅部队挥手致意。这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次正式举行阅兵典礼。下午，一苏大会举行开幕式，项英致开幕词。在开幕式上宣读了毛泽东的题词:“苏维埃为工农劳苦群众自己管理自己生活的机关，是革命战争的组织者与领导者。”晚上，举行了提灯庆祝晚会，工农兵登台演出了精彩节目。两位兴国代表唱起了优美的山歌:
哎呀嘞――
一苏大会今朝开，
成立中华苏维埃，
工农翻身掌政权，
同志哥!
当家作主乐开怀!
解说员为我们重唱了当时的几首山歌，就有这一首。
自此起人们称毛泽东为“毛主席”
一苏大会上，毛泽东作政治报告，讨论通过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和劳动法、土地法等法律，最后选举产生了63名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历时14天闭幕。在一苏大会会址，我们看到一张很有意思的照片:选举时坐在会场右边的代表举左手，坐在左边的代表举右手。解说员说，这是表示代表们互相靠拢，团结一致的意思。
11月27日，在叶坪村外一片浓密的树林里，召开了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按照苏维埃组织法规定的程序，选举毛泽东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和中央人民委员会主席，项英、张国焘为副主席。选举完毕后，任弼时大声提议:请毛主席讲话。当时大家还一愣，不知道叫谁，但很快反应过来，就热烈鼓起掌来。在此之前，人们都称毛泽东为“毛党代表”、“毛委员”、“毛总政委”，自此开始称为“毛主席”。解说员说，中央执行委员会就相当于现在的全国人大常委会，中央人民委员会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根据《苏维埃宪法大纲》的规定，中央执行委员会是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闭幕期间的最高权力机关，中央人民委员会是中央执行委员会的行政领导机关，负指挥全国政务之责，对中央执行委员会负责并报告工作。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实行的是“议行合一”的政权体制。
这里要补一笔。在1931年一次讨论苏维埃临时政府主席人选的政治局会议上，开始时提出由向忠发(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职务)任主席，毛泽东、项英为副主席。张闻天接着发言，对向忠发担任临时政府主席提出了不同意见。这就引起了会议讨论。王明发言说，担任这个职务需要在全国有威信，因此我觉得除特生(向忠发)以外，没有别人。但他又不在苏区，这是要注意的。在王明发言后，又有人发言仍认为还是特生(向忠发)为好，因他在全国有威信。最后倒是向忠发本人表示同意张闻天意见，因他在上海，不进苏区去。他觉得毛泽东可做主席。后来经同共产国际远东局商议，同意毛泽东担任苏维埃中央政府主席人选的方案(见《巍巍丰碑》一书第184―186页，文中说中央档案馆存有记载这一事实的会议记录)。
毛泽东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担任苏维埃政府主席的。王明“左”倾领导对毛泽东极力进行排斥。他们先把毛泽东的党权夺去，再把毛泽东的军权夺去。毛泽东并没有承认强加在他头上的所谓“右倾错误”，但他服从党的决议，在任苏维埃政府主席时仍争取在党的领导下做了一些工作。他以很大的精力来领导中央苏区的经济建设，目的是为着革命战争的胜利，也是为着改善群众的生活。对政权建设，毛泽东也投入了巨大精力。他亲自指导了1933年的选举工作，指出:“苏维埃最宽泛的民主，首先表现于自己的选举。”他特别重视基层政权建设，亲自到农村调查，写出了《兴国长冈乡的苏维埃工作》和《上杭才溪乡苏维埃工作》两篇调查报告，把它们作为“乡苏工作的模范”材料印发给第二次全苏大会。毛泽东这些政权建设的思想观点，至今对我们的民主政治建设有指导性意义。
二苏大会在沙洲坝老茶亭中央政府大礼堂召开
1933年4月，苏维埃中央临时政府从叶坪村搬迁到瑞金县的沙洲坝。我们在老茶亭村看到了一座造型独特、气势恢宏的建筑物，门首上方嵌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红色浮雕大字。二苏大会就是在这里召开的。这个礼堂呈八角形，从上往下俯看就像红军的八角帽。进入其内，见有18根木头大柱，支撑着整个楼房和屋顶，楼面呈回廊式，并立有阶梯式楼座，楼下成半圆形排列着许多五人条凳，可容纳2000多人就座。整个礼堂有17个门口和41个窗户。解说员说，这既是采光的需要，更是为了防空。在礼堂外不远处就有防空洞，可以及时躲避敌机的袭击。
这座礼堂是1933年8月1日开工，年底建成的。同时兴建的还有叶坪红军广场、红军检阅台、红军烈士纪念塔、公略亭和博生堡(后两个是为纪念黄公略、赵博生烈士而建的)。这“六大建筑”都是钱壮飞(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第二局副局长)设计的。他是个奇才，演戏、画画、搞设计，样样出色。“红军烈士塔”高达13米，塔身犹如一颗紧弦待发的炮弹，象征着苏维埃共和国是靠工农武装在炮火中打出来的。塔的正前方地面上用煤渣铺砌着“踏着先烈血迹前进”八个苍劲大字，与烈士塔形成了一幅完整的构图，表达了苏区人民对先烈的无比崇敬和怀念。
1934年1月21日，二苏大会在老茶亭礼堂开幕。毛泽东致开幕词，并在会上作了《中央执行委员会对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报告全文4.6万字，用了两个半天才讲完。会议原定17天，但进行到第9天时，因得到紧急军情消息，提前到2月1日闭幕。在当天进行的选举中，毛泽东等175人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随后，在举行的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毛泽东继续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而中央人民委员会主席则由张闻天担任。博古(当时为党中央总负责)架空毛泽东的计谋，终于得以实现。此后，被架空了的毛泽东仍住在沙洲坝。他除了偶尔签发几份以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名义发出的布告、指示、训令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左”倾路线把中央苏区推向绝境，到1934年10月，红军被迫开始长征，苏维埃共和国驮上了马背。
苏区时期，瑞金县23万人，有5万多人参加了红军和地方革命斗争，有3.5万人参加了长征，其中1万多人牺牲在长征路上，现今有名有姓的烈士即达17166人。当我们伫立在这块红土地上时，油然发出一种无限敬佩的情怀。
中央国家机关到瑞金寻“根”
瑞金的一山一水都留下丁老一辈革命家的足迹，瑞金的一草一木都经历了革命战斗的洗礼。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等苏维埃共和国的创立者，后来都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十大帅”中的9位元帅、“十大将”中的7位大将都在这里生活战斗过，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和革命遗址。真可谓:“昔日红都迹尚留，公房简朴范千秋”(董必武1960年故地重游时写的诗句)。
一苏大会后，中央临时政府九部一局(外交、军事、土地、财政、劳动、工农检察、司法、教育、内务人民委员部和国家政治保卫局)的办公地点大都设在谢氏宗祠内。宗祠被用木板隔成15间房子，每个部占有10多平方米的面积，只可放几张桌子、几条凳子和一部手摇电话机。迁到沙洲坝后，临时搭建和借用了一些房子办公，也十分简单。但苏维埃政府同人民“血肉相连”，深得人民群众的拥护和信任。
从上世纪90年代初起，中央国家机关纷纷到瑞金寻“根”，至今已有26个机关、团体在那里修复旧址，建立起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们首先参加了在沙洲坝中央临时政府礼堂左侧的中央审计委员会旧址。这是一座当地的民房，进门是一个厅，厅中央有个天井，两侧有六七间房子。当年中央审计委员会就设在这里。后因年久失修，毁损严重。1997年审计署按原样进行了修复，并在室内展出了一些介绍中央审计署的成立和工作情况的历史资料。据介绍:1933年9月在中央人民委员会之下成立了中央审计委员会。1934年2月，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将中央审计委员会提升为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直接领导，使其成为与中央人民委员会和最高法院平行的政权机构。中央执行委员会发布了审计条例，规定中央审计委员会的职权:一是审核国家的岁入岁出;二是监督国家预算的执行。中央审计委员会先后审核了中央政府各部门的预算执行情况，各事业单位和革命团体的财务收支情况，国营企业的财务收支情况等，每次审计结果都在《红色中华》等报刊上公开披露，对苏区的反贪倡廉作出了重要贡献。
由此很自然地使人想到，设立审计机关是苏维埃时期政权建设的一个创举。新中国成立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没有设立审计机关。起草1982年宪法时，胡乔木极力主张成立审计机关，隶属于人大，对国家财政收支进行监督。他说:“就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根据地也曾经设立过。”“在今天中国(设立审计机关)是必要的。”当时研究，都同意设立审计机关。认为把审计署设在国务院有利于深入开展工作，当然也可能产生消极的因素。为此，规定了审计署在国务院总理直接领导下，依照法律独立行使审计监督权，不受其他行政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干涉。还研究，审计署审计长的地位应当高于部长、委员会主任，但宪法没有明确写上。设立审计机关，是健全国家体制的一项重要改革。谁能不说这项改革是吸取了苏维埃时期政权建设的经验呢?
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成立，是我们党建立全国性红色政权的一次伟大尝试和实践。它不仅在当时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而且为以后根据地的政权建设，以及新中国的政权建设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培养锻炼了一大批治国治军的领导人才。当然，它也有历史的局限性，如它在许多方面甚至连国家和政权组织的名称部照搬照套苏俄经验和做法，而没有体现出鲜明的“中国特色”。尽管如此，也不能否定它在中国革命史和中国现代史上的重要历史地位和作用。
来源:《中国人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