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北香火最鼎盛的龙山寺出发,穿过广州街,就能看到万华夜市了。在电影《艋舺》中,这个夜市里有著名的“两喜号”鱿鱼羹,一直走下去就是祖师爷庙,生猛的色彩中暗藏杀机,是主要外景地。这一天是上午十点,夜市还没开,“两喜号”的大门紧闭,只有对街卖10块台币(约合人民币2元)一杯客家仙草的大伯乐呵呵地在迎客,“我们这里是老城区,电影放了之后,这里还有了‘艋舺一日游’。”
艋舺,本意指小船聚集的地方,台湾人念为“monga”。《艋舺》的导演钮承泽穿着一件印有“monga”字样的T恤,上来就先给我普及知识,“整个台北市就是从当初小船聚集的地方开始发展的,所以艋舺是非常有象征性的地方,以前非常繁荣,是商业中心,有很彪悍的居民性格,有一种很独特的生态,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充满想象力的地方……”
钮承泽其实是地道的北京人,祖辈是满族贵族,八大姓之一的“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在满语中意为“狼”,在《艋舺》中他扮演的角色是“灰狼”,不知这是不是他的一个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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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艋舺》
是我人生下半场的再出发
记者:《艋舺》取得成功,你本人怎么看待这部作品?
钮承泽:如果用几句话简单来说,我觉得《艋舺》是一部有着黑帮背景和史诗情怀的青春动作片,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一群人对梦想的追求,永远记住17岁的热血。对我个人而言,这是我的青春岁月,独一无二的、狂野的、甜美的、酸涩的青春,在这个背景中,我看到这些年轻人挤进了大人的世界,并且无惧无悔。
记者:你是否对黑帮片情有独钟?
钮承泽: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到《教父》那样的电影,简直是神往,觉得如果有一天能扮演那样的角色就很过瘾。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对于那样的行侠仗义很憧憬。当然黑帮电影跟行侠仗义有很大的距离,可是里面还是有一些不同于一般人的价值观跟生活的样貌。其实黑帮电影有点像男人的《欲望城市》,等于是男人的家家酒,是一种游戏的世界,但是我完全没有歌颂跟美化。比方说《艋舺》里,其实我提出了很清楚的反省,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一条不应该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
记者:你的第一部作品《情非得已》,跟《艋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
钮承泽:那时候我步入中年,导了很多年电视剧,因为想要的东西太多,既想要作品好,又想要收视率赚大钱,不知不觉中我自以为充满理想抱负,但其实已经腐烂发臭了。简单来说:深爱的女人离去,对自我产生怀疑,整个生命崩解,这个过程大概有半年时间,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整天难过。通过瑜珈和打坐,我慢慢对生命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跟理解。我想跟这个世界分享我的这个认识跟理解,等于是生命逼迫我去拍了这样的电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情非得已》可以视为我人生上半场的整理,《艋舺》则是我人生下半场的再出发。
我的作品
在某种情况下
侯孝贤填补了那个形象
记者:据说《艋舺》出来之后,侯导说你以后不要在自己的片子里演了,你怎么想?
钮承泽:金马奖时,记者问侯导觉得《艋舺》怎么样,他的本意是称赞,“剧本结构非常好,演员表演掌握也非常好”。结果记者又问了,那你觉得钮承泽演得怎么样?老先生忍不住了,“他演得最烂了,不应该自己演……”侯导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我,我觉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们之间的沟通就是如此,他说,“你还好吗?”我问:“关于什么?”他说“加油,《艋舺》真的不错。每个创作者都有黄金十年,你的黄金十年开始了。”他这次真的是肯定,我当然很开心。
记者:侯导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钮承泽:我在那个时候已经演了好几部戏,可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演,每个导演都很凶,遥不可及,都是皇帝。一直到拍了《小毕的故事》,虽然侯导只是编剧,但是对我们而言,实际跟我们沟通的是侯导。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导演像哥哥一样跟我们开玩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他用引导和诱导的方式,要求我夸张地立即做到一个戏剧化的情境。他一喊“卡”,就把我叫过去诱导怎么演。我好喜欢这个导演,很平易近人,好有趣。
我的父亲很早身体不好,我们关系疏远,我也没有哥哥,所以我对父兄有我的渴求跟需要,他在某种情况下就填补了那个形象。这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他当时引导我的表演,给我建立的一些观念,其实是一辈子受用无穷的。另外,他对电影艺术的坚持、他的人格魅力,以及他的一些行为,会让我这样的血气男儿产生“有为者亦若是”的感受跟情怀。
记者:你想过追随他的脚步么?
钮承泽: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想当他,他拍的电影,我不是很感兴趣。当时我认为他走的那条路找不到钱,还要承受别人的那个眼光,我觉得当他好辛苦,但是我不知道当我也很辛苦。我心里面可能也觉得,我永远也当不了他。
我的父兄
我的标准
本报驻北京记者 韩莹 台北报道
阮经天正走在从明星到巨星的路上
记者:那在你心里,好导演的标准是什么?
钮承泽:首先要能拍出好看的电影。其次要充满爱,为大家着想,可以给大家安全感。当然,还要充满想象力,能禁得起挑战。
记者:你之前拍过偶像剧,后来电影中也用了很恰当的偶像演员,那成为大众偶像的条件是什么?
钮承泽:偶像这个词,因为滥用已经被稀释了。你长得帅,就有可能成为偶像,但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巨星,却需要很多条件。你当然要有魅力,才能吸引人,让人喜欢你。葛优显然不帅,就是他能散发那个味,有人生态度,有表演的实力。
记者:阮经天呢?他是明星,还是巨星,还是偶像?
钮承泽:套用陈可辛导演的话:巨星诞生了。阮经天正走在从明星到巨星的路上,他就是以上我说的那些都存在的人。
记者:有人评价你是文艺青年主席,你对这个身份怎么看?
钮承泽:我很高兴,因为毕竟我是文艺青年,这个比例一定大过于我是农民或者商人吧。我就是一个从小爱看书的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这么叫我自己,在台湾讲自己是文艺青年或者文艺腔很重,是有一点贬义跟讽刺的。所以我最早在内地做采访的时候说我文艺腔很重,我心想那么不客气,后来才知道这是称赞。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是个文艺青年,但现在我其实是越老越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