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家国际银行巨头被指控操纵LIBOR

美联邦储蓄保险公司祭剑

赵庆明[微博]

日前，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FDIC)起诉全球16家最大的银行，指控它们涉嫌操纵伦敦银行间拆放款利率(LIBOR)，欺骗数十家现已破产的银行。受指控的对象包括美国银行、花旗集团、瑞士信贷、德意志银行、汇丰控股、摩根大通、苏格兰皇家银行、荷兰合作银行、莱斯银行集团、法国兴业银行、农林中央金库、加拿大皇家银行、三菱东京日联银行和WestLB。

这是最新一起指控金融机构串谋操纵LIBOR的诉讼。作为全球性基准利率，LIBOR影响着全球550万亿美元资产的价格，从房贷到金融衍生品等金融产品均受其影响。

何为LIBOR利率

LIBOR是London InterBank Offered Rate的缩写，中文名为“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初始于上世纪60年代初，随着伦敦金融领域里银行同业之间的相互拆放短期资金活动增多，伦敦同业英镑拆放市场开始取代贴现市场成为伦敦银行界融资的主要场所，LIBOR成为伦敦金融市场借贷活动中计算利息的主要依据。此后，随着欧洲美元市场和其他欧洲货币市场的建立，国际银团辛迪加贷款及各种票据市场的发展，LIBOR在国际信贷业务中广泛使用，1986年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关键利率。目前LIBOR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地区的银行拆放利率，而是全球贷款方及债券发行人的普遍参考利率，是目前国际间最重要和最常用的市场利率基准。其他同业拆借利率，如新加坡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等，皆是参照LIBOR建立起来的。

LIBOR影响广泛。它是国际金融市场中大多数浮动利率的基础利率，广泛应用于标准的衍生产品和企业贷款协议，并越来越多地应用于抵押贷款和个人贷款等零售产品。

对于众多的全球主要期货和期权交易来说，LIBOR被作为这些利率合约结算日期的定价基准。对于金融期货合约，其到期日是标准化的，最常见的到期日在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对于金融期权合约，其行使时限为一、三、六、九个月不等，并且使用最多的欧式期权合同要求持有者只能在到期日履行合同。对于这些衍生产品来说，结算日期的价格如何决定了合约双方的损益变化，因此当日基准利率LIBOR的变化情况紧紧牵动着交易双方的神经。

LIBOR还对央行[微博]的政策有明显影响。许多央行的政策目标盯住LIBOR，如果LIBOR被某家银行人为操纵，对全球金融市场会产生糟糕的影响。一般而言，低LIBOR水平意味着市场流动性需求疲弱，央行解读了该信息则可能收紧流动性。如果LIBOR是被人为控制在低水平，而央行收紧了流动性，则市场的实际流动性需求就超过了央行的估计，推高了真实的LIBOR利率。如此一来，央行的政策行为容易与实际情况脱钩。

LIBOR操纵案发生与危害

随着金融衍生产品的涌现，特别是近些年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产品层出不穷，在近年爆发的“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中，一些银行涉嫌利用LIBOR定价机制中的一些不足来谋取巨大的杠杆收益或传递虚假财务信息。

FDIC表示，被指控的大银行在2007年8月到至少2011年年中期间操纵了LIBOR，从而影响了全球包括抵押贷款、债券和消费信贷等在内的价值数万亿美元的合约。这一行为导致华互银行和IndyMacBank等38家银行出现巨额损失和破产。

LIBOR形成机制的内在缺陷是产生操纵案的基础。英国银行家协会(British Bankers'Association，简称BBA)挑选的一批报价成员银行(简称报价行)，在每个伦敦营业日规定的时间(目前是上午11:00-11:10)，报出其估算的向同业拆入一定规模的资金所需支付的利率。计算时采用“去边平均”，即从报价行报出的利率中，剔除25%的最高报价和25%的最低报价，再计算其余银行报价的平均值，而后于12点对外公布当天的LIBOR具体数值。

如果银行的真实利率实际位于所有提交利率中最高的25%，但是银行报告的数字位于最低的25%，另一家银行的利率可能会从最低的25%上升至中间的25%。因此，本应被除去的低利率最后会被统计在内。如果许多银行低报其利率，平均值必定会低于本应有的数值。

LIBOR定价基础是估算利率，并不一定是实际交易的平均利率。因为对某家报价行来说，有可能当天某一币种特定期限的交易并未发生，或交易量很小。LIBOR良好运行的核心是诚信。尽管可以看到每家银行的报价，但是很难将每家银行申报的LIBOR针对实际场外交易进行验证。“去边平均法”在一定程度上能防止报价成员银行的操纵，报价太高或太低将自动受到技术除去的处理。但实际上，如果报价成员银行不讲诚信，就存在LIBOR受到操纵的可能性。如果有几家银行(例如3~4家)出现“串谋”或者“默契”报价，LIBOR将受到操纵产生较大扭曲。许多银行低报(高报)其利率，平均值必定会相应低于(高于)本应有的数值。

LIBOR被操纵，就可能成为报价银行牟取不正当利益的工具。银行通过操控利率，能使衍生产品(主要包括远期、期货、期权、互换)的价格向预期的有利方向变动，从而获取巨额收益或者避免大量损失。近年来，全球每年有超过数百万亿美元的金融衍生产品视LIBOR为基准利率，这意味着LIBOR每变动1个基点(0.01个百分点)，就可能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上亿美元的净利润或者净亏损。由于LIBOR报价行多在衍生产品市场有较大份额，存在着通过改变LIBOR，引导衍生产品价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变动，从而给银行和交易员带来直接好处的利益驱动。对LIBOR操纵案的调查显示，有些银行对LIBOR申报利率进行调整，通过杠杆的作用在衍生产品等特殊合约上赚取大额收益。

除了企图从操纵LIBOR中直接获利，一些银行还涉嫌通过虚报LIBOR使其财务状况显得比实际要健康。突出表现在金融危机期间，一些银行试图使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风险，所以就报得比实际利率要低一些。银行希望声称其可以按比实际更低的利率拆借，以避免外界加强对其信用度的关注。而监管者可能当时正想看到LIBOR利率降低，因此也不想提出太尖锐的问题。

加州大学和明尼苏达大学的教授Snider、Youle2010年出炉报告:《LIBOR是否符合银行借贷成本?》。他们考察样本发现，次贷危机爆发后，花旗银行、摩根大通和美国银行的LIBOR报价出现异常，大多低于其他13家银行的报价平均值，其报价并未反映出已经发生的美国房地产价格下跌的风险。

进一步的研究显示， LIBOR一度偏离银行应有的融资成本标准。两位教授以通常当作银行风险系数标准的信用违约掉期(CDS)作为参照，在对比了2008年一年的CDS与LIBOR变化后发现，当CDS上升时， LIBOR竟然出现了下降的趋势。其中，在16家LIBOR申报银行中，在2008年9月雷曼倒闭之后，受连累最为严重的花旗银行的报价甚至低于受冲击最小的东京三菱银行的报价0.5个百分点。

LIBOR定价机制的改革和完善

针对是否可以采用实际交易利率来取代LIBOR的问题，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常务董事韦奕礼说:“一开始，我们曾虚心地考察是否可以转向其他利率，但答案是否定的。”据推测，替代成本过大可能是拒绝转向其他利率的一个关键原因。LIBOR利率已经密切嵌入全球金融体系，很难在短期内将其消除。例如，许多长期合约都与LIBOR绑定，取消LIBOR将导致这些合约出现问题。

既然LIBOR还无法被取代，那就需要对它改革和完善。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已宣布，将对LIBOR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改革措施包括:大幅削减其制定的利率数量、设立新的管理者以及严格的监管监督等。具体来说，LIBOR基础数据将继续依赖于报价行对同业拆借利率的每日估值，但报价行将关注于投资者和借款者使用最多的货币和期限，可能仅提供5种货币、20种期限的报价，并且管理机构将从英国银行家协会变为一个更为独立且受到监管的机构。

目前，英国和美国高层监管者已合作致力于拟定利率设定的指导原则，这些原则在2013年3月已由国际证监会[微博]组织发布。改革成效如何，还需有待观察和验证。

作者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兼职教授